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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雅纪，你在哪？”

相叶雅纪还含含糊糊地半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昏暗，他仔细看了半晌，才认出这是餐厅厨房后面的办公室，只是没有开灯。他摸索着靠到墙边打开了灯，松了口气之后才想起手上握着的电话，他低头一看，接通的屏幕上显示着二宫和也。

“カズ？我在餐厅，怎么了？”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手机开了扬声器扔到一边，就忙着收拾起自己搁在桌上的背包。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他居然在下班之后趴在这里就一觉睡到了现在。

没心情去理会重新醒来之后闹钟纷乱的记忆，他七手八脚地收好包，才戴上耳机就听见那头二宫和也微喘的声音：“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

“你现在在哪里？”相叶雅纪关掉所有的灯，从餐厅的后门出去，锁好门之后一路狂奔去停车的地方。车子是二宫和也买的，只是平日里都是相叶雅纪上下班时在开，二宫和也自从成名之后私下也不方便出门，这辆车他自己几乎没坐过几次。

车子开到了大路上，相叶雅纪一边踩着油门，一边整理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记忆。他这才想起来，最近一阵子，二宫和也确实提过几次他似乎被人尾随的事情，但上一次他们提起这个话题之后，二宫和也就去了外地录制外景节目，待了整整两周，两人便也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演艺圈里的人被狗仔跟踪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事情。平日里在东京，二宫和也一般都跟经纪人在一起，难得有落单的时候，今天他被娱乐圈内交好的几位朋友约出去喝酒，没想到又被人跟踪了。

相叶雅纪开车一路接近GPS上亮着的小红点，直到他看见二宫和也有些瘦削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前方。日常生活里向来比较懒散的二宫和也此刻走得飞快，相叶雅纪一边驱车靠近，一边扫视了一下四周，他似乎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行人尾随着。

“快走。”二宫和也跳上车，气喘吁吁的，“他们在后面跟着。”

“那些是什么人？”相叶雅纪蹙着眉踩下油门，方向灯一打车就窜了出去。他这时才看到后方不远处，一辆车渐渐跟了上来。

“不知道。”二宫和也似乎真的累了，坐在座位上半天没动弹，“看着不像是大报社的娱乐记者。”

相叶雅纪不敢直接开回家，只好掐着限速的上限在城市里兜着圈子，心想着甩开对方再偷偷回去。兜了约莫十分钟的样子，对方似乎也失去了耐性，突然间加速追了上来，两辆车几乎是并行开着，相叶雅纪还不及错愕，那头已经一阵铺天盖地的闪光灯照了过来。“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听得相叶雅纪一阵恼火。

他用力把油门踩到底，却只把对方甩开一会儿就又被追了上来。二宫和也当初买车时想着低调，只买了很普通的一款，谁都没料到有一天会在这上面吃了亏。

深夜里空旷的十字路口，两辆车并排停了下来，双方都停在直行道上。疯狂闪烁的闪光灯里，他的眼底慢慢沉淀下一层冷漠。

绿灯亮起，他踩下油门，加速，眼角的余光里，右转道上并没有车辆。对方也心满意足地一边加速一边继续着疯狂的抓拍，相叶雅纪突然松开油门踩下刹车，把右边狗仔们的车子让了出去，然后猛地一个右拐。

车子一边重新加速一边切向了右转道，相叶雅纪才刚刚松一口气，坐在他左边的二宫和也突然惊叫一声抓住了他的手臂：“雅纪！”

他的左手被这一抓松开了方向盘。他看向身旁的二宫和也，却先看见了他背后车窗口透进来的黄色车灯，像是把二宫和也的轮廓都镀了一层金色。他精致的面容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相叶雅纪毫不犹豫地用力抱上了二宫和也，安全带勒在他的胸开几乎像是要划开一道口子，他却已经没有时间在意这些。他用力地把二宫和也拉近自己的胸膛，双手环上了他的背后。

紧接着，整个世界都掉进了黑暗里。

010.

这么长时间之后，相叶雅纪第一次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活在现实里。

之前每一次从一个梦中惊醒，他都错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但只有当他如今真的回到了现实中，他才体会出之前的梦境和真实有何不同。

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视野似乎有些怪异，他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的左眼正被纱布蒙着。他伸手想摸摸脸上缠着的纱布，一动手却觉得钻心地疼。身旁似乎有人过来轻柔地按住了他的手，他轻轻抬头，看不清眼前是谁。

一阵疼窜起之后，他终于感到浑身上下都像火烧一般疼。疼痛刺激着他的大脑，逼得他无路可逃。他多希望眼前仍是一场梦，他只要从梦中醒来，就能挣脱这无边无际蔓延而来的疼痛，但他清醒地知道，这不是梦。

他也知道，以梦的形式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些记忆，也不是梦。

他和二宫和也是相爱的恋人，他们生活在一起。他勉强算是个厨师，每天变着花样做各种饭菜，二宫和也是个游戏主播兼艺人，每天负责吃他做的饭。他们的生活不敢说完美无瑕，至少没好到让相叶雅纪已觉无憾。他们爱彼此，就如同爱自己的生命。

这些记忆，哪怕是在梦里，相叶雅纪也记得清清楚楚。

因此，哪怕他拼了命想忘记最后那带着血色和橘黄灯光的一幕，他也无法做到。越是尝试着摆脱，那段记忆就在心底铭勒得越发深刻。

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但在一起的时光却只有短短的两三年，漫长的时光里各种糅杂在一起的感情好不容易才生根发芽长成了他想要的样子，却被那一抹血色灌溉成了扎在他心上最疼的那柄利刃。

相叶雅纪闭上眼，听着身边人不停走来走去的响动。他们说话的声音混着耳中尖锐的噪音让他无法辨识，但他大致听得出来，他们在因为他的醒来而兴奋不已。

他已经想起了一切。

这并不是车祸之后他第一次恢复意识。事实上，当他被急救人员从车子里解救出来的时候，他依然清醒着。他记得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把已经失去力气的他同二宫和也分开送上不同的担架，他心急如焚，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把他固定在担架上的绑带。经历急救手术之后，他也短暂地醒来过一次，就是那一次，他听见了二宫和也的母亲与自己母亲的对话。

她说，医生觉得希望很渺茫，甚至建议他们放弃。

带着啜泣的轻语落进相叶雅纪的耳中却仿佛当头一棒，那时的他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下一次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那一环套着一环的梦中。

他不知道那么多重的梦境让自己沉睡了多长的时间，但经历那一切之后，痛楚并没有减轻分毫，反倒是那些被唤醒的鲜活记忆仿佛又在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一片刺耳的噪音里，突然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努力睁开眼，视线无力地垂在病床一旁的地面上。他看见大家都让开了地方，紧接着，一架轮椅驶进了他的视线里。

眼皮很沉，相叶雅纪勉力挣扎着抬起视线，一张魂牵梦萦的脸映入眼帘。

原本好看到无可救药的下颌处贴着一枚创口贴，平常总是被刘海遮盖着的额头上现在缠着两寸宽的纱布，好在，那张脸上的笑容还没变。相叶雅纪看着那往日里见惯了的微笑，屏着呼吸几乎要落下泪来。

耳蜗传递来的声音依然很嘈杂，他努力分辨着对方的嘴形，半天才看清那人想说什么。

“没事吧？”那人说。

相叶雅纪下意识想点头，一挪动头部却是一阵针扎般的痛，他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周围的人都连忙拥上来，有些人扶着他小心翼翼坐起来，有些人则赶着给他倒水。晃动的人群里，他看见二宫和也依然坐在那里，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就像是生命中的珍宝失而复得，他梦见的爱情，总算不只是过去式。相叶雅纪曾以为，若未来还能有他入梦就已是奢侈，谁知他梦醒魂归，这人却出现在他的床畔。这种大起大落几乎要让他承受不住，他被人扶着杯子小心喝了两口水，才算是稍稍镇定下澎湃的心潮。

他近乎贪婪地用视线描画眼前人的模样，从发梢到嘴角，从两点星眸到衣领处纤细的锁骨，明明是从小看到大的人，他却觉得怎么也看不够。相叶雅纪从来不擅长山盟海誓，甜言蜜语上也总是个只会直球的笨蛋，但此刻眼前这人蕴着笑意的眉眼，确然就是他所能想到的爱情最完满的样子。

梦中有你，梦醒也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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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地H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