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anfu

005.

麻木，这是相叶雅纪的唯一感想。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从这反复周折的梦境中解脱出来，他不知道如何分辨现实和梦境。更让他恐惧的是，每一段梦境，都在下一段梦境中被证明确实是存在的事实，他不知道如果自己放弃了继续正常生活的努力，自己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这样不同寻常的梦境，确然已经对他的生活造成了影响。他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有些疑神疑鬼，比如眼下，明明已经是深夜，他却硬撑着不肯闭眼，生怕一觉醒来，自己又跳到了人生中某个未知的阶段去。

哪怕尽了全力控制自己的动作，相叶雅纪的辗转反侧依然让衣料和被褥摩擦出了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夜里，这点响动就已经足够引人注意。躺在他身边的二宫和也翻了个身面朝他，眼睛在暗夜里依然亮晶晶的：“怎么了？”

“睡不着，”相叶雅纪侧过身去，搂住了二宫和也，手臂落在二宫和也腰线的凹陷处，“カズ快睡吧，明早不是有活动要参加么？”

“这样会热啊。”二宫和也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倒也没挣脱相叶雅纪的怀抱就静了下来，“在想什么想到睡不着？”

“害怕一睁眼カズ就不见了。”

相叶雅纪不能说他在梦中的挣扎，但他的恐惧却是实打实的。这样被梦境切成片段的人生里，他很担心从某一个节点开始他就突然失去了二宫和也，而他将会来不及挽回，就已经让二宫和也成为自己人生的过去式。

从两人在少年时代的相遇开始，他们就再没有分开过。来到东京，他们甚至没有谈过这个话题就默契地选择了成为彼此的室友，仿佛住在一起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两个人的性格其实并不相像，兴趣爱好除了漫画和棒球外似乎也很难数出其他的什么来，二宫和也是完全的居家派，而相叶雅纪天生是活力满满的户外派。这样不同的两个人，偏偏都认定了彼此，关系甚至从好友升级成了恋人，相叶雅纪自己都觉得这也许算是奇迹。

这样的奇迹，在自己眼下离奇的经历里，就仿佛一瞬间脆弱了起来。

很显然，二宫和也并不能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恐惧，只用一声轻笑回应了他的话。相叶雅纪感受着怀中二宫和也比自己稍低一些的体温，感受着二宫和也呼出的气体轻柔地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就连自己也仿佛放松起来。房间里静寂一片，相叶雅纪的手环在二宫和也的腰上，只要他稍稍注意，他甚至能感受到二宫和也的呼吸起伏和心跳。睡意渐渐袭来，他在半梦半醒间突然开口问道：“カズ会离开我吗？”

“瞎说什么呢。”

相叶雅纪相信如果此刻是白天，他应该会看到二宫和也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黑暗里，他假装听不见二宫和也失笑的语气，只是安心地沉浸在对方的回答给予他的安全感中。

他知道，二宫和也的一句话算不得什么，命运似乎也并不由他们做主，但如果他们谁都不想离开彼此，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呢？

心底里，相叶雅纪很是惋惜自己因为离奇的梦境而错过的无数和二宫和也的相处。很多他觉得珍贵的瞬间，都在一场梦醒之后从还未经历的未来变成了陈旧的过去，但最少，他不会失去二宫和也，他们还有一辈子要过。

铺天盖地的困倦席卷了相叶雅纪的大脑，他用残存的朦胧意识思考着，下一次醒来，又会是在什么样子呢？

006.

早上醒来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相叶雅纪突然不可抑制地愤怒起来。

今天是休息日，他起得晚了些，身边已经没有人。客厅里隐隐传来游戏和说话的声音，想来是二宫和也正在做游戏直播。相叶雅纪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依然冷静不下来。

他的梦里是两个星期前的自己，那时他正在思考着要怎样给二宫和也一个生日惊喜，谁知他再一次醒来，二宫和也的生日却已经过了。他搜索大脑中那些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记忆，发现二宫和也生日的那天，除了他给二宫和也做了一顿比较丰盛的饭菜，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想要给的惊喜，却没有机会能送出去。

这种感觉让他很烦躁，就像是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被人偷走了一样。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却要因为每一次能醒来、能亲自见证自己的时光流逝而感激，这种荒谬的错位感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他很想知道，自己没有意识的那些时光里，到底是谁在接管自己这个人的人生，那所有的决定、所有的对话和动作，都是谁控制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所谓的多重人格。以前只是在漫画和小说里读过的名词，不知怎的就突然浮上心头，而他越想，就越觉得心慌。他觉得，也许他需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但绝不是现在。

二宫和也懒懒散散地趿着拖鞋进来，把自己往床上一扔，仿佛自己已经累得散了架。相叶雅纪坐回床上，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早上吃饭了吗？”

“没有。”二宫和也在床上翻身一滚，就把自己牢牢地卷进了被团里。原本裹满了空调冷气的被子被他一压就瘪了下去，冷气和温暖的羽绒被带来的触感让二宫和也满意地窝在那里再不动弹。相叶雅纪看着他孩子气的行为，在旁边哧哧发笑：“怎么能不吃呢，想吃什么？我去做。”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在二宫和也面前露馅。他不知道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时间里，那个控制这个身体的意识在想着什么，但最少，二宫和也还没有发现什么，他更不能在自己这里掉了链子。

说好的早餐最终也没做，一阵毫无大人样的玩闹之后，相叶雅纪跟着被缠进了被子里，躺在二宫和也的身边，两个人的手臂紧贴着彼此的肌肤。相叶雅纪静了一阵，忽然就一把抱住了二宫和也，两个人深陷进了被子里。他把被子拉起来盖过头顶，阳光被被芯的纤维过滤成极柔和的亮光，在被团里照亮了他面前二宫和也的脸。

被子就像是一团茧，困住了两个还未展翅的灵魂。他们缩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只拥有彼此，也只被彼此拥有。

二宫和也弯着嘴角笑着，脸颊却慢慢晕起了红色：“搞什么呢？真像小孩子一样。”

“カズ明明更像小孩子。”相叶雅纪不服气地辩了一句。两个人呼吸的热气很快让被窝里变得暖和而暧昧起来，相叶雅纪望着近在咫尺的恋人的脸庞，认真地开口：“接吻吗？”

可还等不及二宫和也回答，他的唇已经凑了过去，轻柔的吻像是信使传递着他不必说出口的爱意，而对方的回应更让这个吻变得热烈起来。

两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对相叶雅纪而言都是无比重要的存在。每多看眼前的人一眼，他就越发不能容忍自己的人生在不知不觉中被偷偷窃走。大千世界里，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想要和二宫和也一起去做，人的一生已经够短，他又怎么能容忍这么奢侈的浪费。

比起很多人来，他们是幸运的。他们已经拥有了白首不愿离的彼此，所缺的，不过是需要时间来印证天长地久。

——分割——

是不是很迷hhhhh